玉 王

                                           文/周楚

2010年7月，一块重达5.7吨的和田玉运抵新疆历代和阗玉博物馆。

这块被誉为当今“玉王”的和田白玉，坚实细腻、白润俏糖，为世上罕见的和田玉珍品。

来自北京、上海、苏州等地的专家和玉雕大师们齐聚扬州，讨论新疆历代和阗玉博物馆的创意方案。目前，创作设计方案正在制定之中。

新疆历代和阗玉博物馆聚集了十位国内顶级的玉雕大师，拟用三至五年的时间，完成这块“玉王”的雕琢。

如此大的玉石在何处被发现？又是如何从昆仑山深处运出的？这其中又经历了什么？

一、摔倒在河里的吐达洪

有人说昆仑山本身就是一个秘密。一个从古至今被人反复猜测的秘密，深藏于山的褶皱里。《山海经》里就有 “高万仞……百神之所在” 的描述。昆仑山里，有很多神秘而不为人知的东西。而玉，是不是一个已经被人掀开了一角的秘密？

从古至今，在我们国度的这块土地上，神秘、通灵的种种故事和回忆，似乎都凝结在玉石上。

在很早以前，吐达洪的父亲、爷爷以及爷爷的爷爷们，都是靠玉为生的，有采玉的、也有帮人运玉的。

乾隆年间，叶尔羌伯克玉素甫派遣3000人，进入昆仑山里采玉。那3000人里头，就有吐达洪的某个祖上。只是祖辈们虽与玉相伴，却仅仅只能供得家人的温饱，没有一代人发财。但采玉依然是他们家族一种生存方式，到后来就变成了家族的传统。

一代又一代的人，以玉为生，积攒下不少采玉经验，同时，更积攒了不少的“玉缘”，这玉的缘分越积越厚，到了吐达洪这一代，落在了他和弟弟身上。

从古至今，这里的人们都在玉龙喀什河里捡玉。当秋天的洪水退去后，河床上有零零散散的人弯腰在河床里搜寻着，还是小巴郎子的吐达洪就在这些零零散散的人群里。上个世纪80年代，那时候的河里能捡到一些好的籽玉，但卖不上什么好价钱，捡到玉的人只要能换点钱够吃够用就很满足了。

那时候，在和田周边的一些农家小院，院墙、羊圈上的石头里就有不少的玉石。但那时候的人都觉得很正常，没什么奇怪的。当然谁也看不到多年以后。

上世纪90年代末，玉龙喀什河开始热闹起来。许多外地人来到河里捞玉，后来人越聚越多，从白玉河的大桥上可看到黑压压的人群，再后来，河床变成了一个浩大的工地，推土机、挖掘机日夜轰鸣着。河床上的石头被淘洗或筛选了无数遍后，在河里能捡到一块像样的玉几乎不可能了。

这时候，有人开始在上游寻走，而吐达洪想到的是上游的上游，这就是“黑山”。

“黑山”，维吾尔语为喀让古塔格。地属和田县喀什塔什乡，而喀什塔什在维吾尔语中就是玉石的意思。很多上乘的山玉大多产自黑山。

喀让古塔格河是玉龙喀什河上游的一条支流，河谷中有一个极少有人知道的村庄——喀让古塔格（黑山）村。在昆仑山深处，这里遥远，不只是因为距离，而是因为任何现代交通工具在这里都没有用处，只能靠双腿和毛驴。

途中有一条82道弯的山路，弯曲、陡峭、艰险。经常有人和毛驴从这里掉到悬崖下面，被秃鹫、乌鸦啄食殆尽。在山道一侧的荒坡上，一些死驴的尸体随处可见，仅剩下一些腐朽枯干的皮毛，而它们的肉和内脏已经被秃鹫和乌鸦分食尽了。

 这些年来，淘金、采玉、探险的人多了起来，都是路过喀让古塔格村，进到更深的山里。之后，有的人带着意外的收获出来，有的人进去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有时一些意外的财富或者收获的背后，就是等量的风险。

2002年5月，吐达洪带着他的弟弟，牵着自家的毛驴，带着够吃两个月的馕和半褡裢的皮牙子（洋葱）就出发了。15天后，他们到了喀让古塔格村，而在村子的背后，就是昆仑山中的黑山。

5月，昆仑山的冰雪开始融化，寒冷的河水从深山的冰层里流下来。清晨与傍晚，河里的石头上会裹上一层薄薄的冰霜，在河道上行走，稍不小心，便会滑进冰凉彻骨的水里。

吐达洪兄弟在黑山村停留了一夜，就顺着河道向山的深山里走去，他俩不知道前路有些什么？也不知道走上多少天能有所收获？一切都是未知的。

第一天，走了几乎一天一夜也没有停歇。收获了一块拳头大小的让他俩还算满意的玉石。因为现在来黑山挖玉的人也比以前多了，玉石也没有以前那么好找了。满河滩的鹅卵石、砾石，却很难碰上一块是玉。这不免让他俩有些失望与沮丧。

第二天，带着一些残存的希望，他俩还是继续往山里走去。

河滩里的石头，似乎有意捉弄着吐达洪，在不停地变幻着。明明看上去是一块玉，可走过去，翻开或细看，却不是。吐达洪觉得自己有幻觉了。山谷里有一种神秘的气息似乎裹着他。吐达洪想是不是昨天晚上被冻病了？可他却没有一点病了的感觉。捡了几十年的玉，现在竟然连卡瓦（石头）和玉都分不清了，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他闭了会儿眼睛，揉了揉额头，他想这样总该清醒些。而当他睁开眼睛，却看见河对岸卧着一只羊，那只羊似乎还“咩、咩”地叫了几声。但他再细看时那只羊却变成为一块白色的玉石，再看又变成一块卡瓦石了。吐达洪觉得自己眼睛已经不可靠了，不能相信了。可即使这样，他还是想着到河对岸去。

这个季节，山上的冰雪刚开始融化。河里没有多少水，河里裸露的一块块石头刚好可以垫脚。他踩着一块一块的石头，向河对岸跳去。在快跳到对岸的时候，他看见那块在他眼睛里变化着的石头，确实只是一块卡瓦石。

就在这时候，他脚下一滑，摔倒了，一屁股坐在了一块石头上。腿脚都浸泡在冰凉的水里，寒气一丝丝地往骨头里钻着。他想，眼睛不听话了，腿也不听话了，倒霉！他捡起一块石头向那块卡瓦石扔去，卡瓦石被砸出几个白点。

他站了起来。突然，他被自己想法，不，是被屁股上的感觉给吓住了！他赶紧又坐了下来，他怕屁股下面的石头突然跑掉了！

这时间，他弟弟跑了过来，他在不远处看见他哥哥摔倒了，就跑了过来，他看见他哥哥刚站起来就又一屁股坐下，以为他哥哥的腿摔坏了，站不起来了。问：                     

“你腿咋了，没事吧？”

吐达洪摇了摇头，用手指指屁股下的石头，没有说话，其实这时间他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该说的话都跑掉了，吐达洪的舌头也变得不听话了。

清晨，第一抹阳光透过山尖照耀下来，霞光停留在吐达洪的脸上，似乎就不准备离去那样，霞光下，弟弟看见哥哥屁股下面是一块润白细腻的玉石。

“哥，这是块好料呀！”弟弟呼叫着兴奋地跑了过来。

“是块好料。”吐达洪说：“我这一跤，竟然摔出一块好玉！”

吐达洪这时间还在冰水里坐着，忘记了寒冷和疼痛。

“哥，别坐在水里，赶快上来。”弟弟把已经快冻僵的吐达洪拉了上来，燃起了一堆火，让哥哥短暂地暖了暖身体后，便一同拿起铁扒和铁锨在玉石的两边开始挖，一铲一铲的碎石与沙子飞出，一小时、两小时、三小时过去，依然看不出这块到底有多大。

此时，太阳已经升到半空了，太阳似乎想停下来，看看底下两个人到底在干些什么？可太阳停不下来，继续往上爬着。吐达洪兄弟这时间手里拿着干馕和皮牙子（洋葱）先是看看太阳，然后再看看玉石。那天的馕和皮牙子的味道特别的香，在兄弟俩的嘴里回味了好几年。

“哥，你说这块石头有多大啊？咋挖了这么长时间，还不见个底？这样，我们是不是有钱了。”弟弟说。

“我也不知道有多大，吃饱了，继续挖，它总不能是一座山吧？到底有多大，等会儿可能就知道了。不过，我们确实是发财了。”吐达洪说完，捧了几捧河水送进嘴里，水有点凉但是觉得很甜。

半个多小时后，玉石一侧的大概轮廓出现了，有两米高，他们又继续往下挖着。天黑后，他们在不远处挖了一个地窝子，地窝子上面搭着塑料布，山里的夜晚极冷，地窝子把山风阻挡住了，会暖和一些。

过了几天，整个玉石的轮廓就出现了，长约2米、宽和高都在1米左右，他俩估算了一下，这块玉怎么也得有五吨以上了。

得赶快下山，如此大的玉，他们两人是不可能运出去的，再说他们带来的馕也快吃完了，再不下山就可能困到山上。他们用烧过的树枝头在石头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和日期，便牵着毛驴连夜赶下山。采玉人都知道一个规矩，写有他人名字的玉石，被人见到也是别人的，与自己没什么关系，即使在路边也没人会动，这种传统从古至今一直延续着，并被采玉人信守着。他们到了黑山村，把毛驴托付给了当地的一个老乡，继续往家里赶去。

几天后，他们回到了家里。之所以只用了几天时间，是因为回来的时候，没有牵驴，在喀什塔什乡有班车到和田。

母亲听说他们发现了一块巨大的玉，便开始天天忙着打馕，以便他们上山运玉的时候吃。可他们却为难地待在家里，不知道如何才能把这块玉石运下来。

吐达洪没有想到，为了运回这块玉，花费了他3年的时光。

二、3年与5.7吨？

这更像一个传说的3年，重5.7吨。

当然，在这个世界上，谁也没有称过时间的重量，时间有重量吗？那么一天是多少，一年以及一生又是多少？

这不是吐达洪所想的。吐达洪所想的是把那块巨大的玉石运出来，即使花上一辈子的时间他也不会惋惜。可他知道他没有能力把这块玉运出来。

因为运玉是要花高价雇人的，而他家里没有那么多的钱用来雇人，而如果把玉让给那些商贩，玉石虽能运下来，但自己辛辛苦苦找到的玉，最后能获得的回报又少得可怜。

他和弟弟常常坐在葡萄架下发呆，想不出一点办法。一天，吐达洪找到一个朋友，朋友说你到乌鲁木齐试试去吧，看有没有人愿意帮你运回来。这时间，电视新闻里说新疆历代和阗玉博物馆最近在和田收藏了一块和田美玉。吐达洪看见了电视里的那块玉，是块好玉，只是比他黑山里的那块不知道小了多少倍。他想找他们问问？看能不能帮忙，给些投资，好把玉石运出来。看见电视里的那个馆长，他觉得见过，只是在哪儿见过想不起来了，他想不管认不认识自己，电视里的那个人，看上去可靠，像是早年的一个朋友。吐达洪觉着这就该去找他，到乌鲁木齐去。他从朋友家里出来，就赶到长途汽车站，这时间，已经是下午了，他坐上了开往乌鲁木齐的大巴车。

在乌鲁木齐下车后，他迷茫了，不知道在哪里能找到那个玉石博物馆，他东一头，西一头地乱撞着，先是找到一个玉石市场，再从玉石市场里问到了玉石博物馆的方向。

就这样，他找到了新疆历代和阗玉博物馆。

“我嘛，一块很大的玉有呢，在山里头放着呢，没有钱，运不出来……”吐达洪激动地舌头有些抖。

“别急，我先打断一下，你是不是叫吐达洪，我们见过。”博物馆馆长池宝嘉说。

十年前，池宝嘉在玉龙喀什河的河滩上见到过吐达洪。那时候，他正在筹划和阗玉的主题博物馆。

“是你呀！我就说那天看电视的时候，我说这个人我认识嘛，现在想起来了。”

吐达洪向馆长讲述了那块刻着自己名字的两米多高的白玉。

讲着讲着，再讲着讲着，池宝嘉被吸引了……他决定赞助。

“这样，你回去，我让两个技术专家和你一起去，看值不值，如果值，你就往外拉，钱，我出。”

吐达洪的眼泪下来了，用袖子擦了擦，握着馆长的手说：“前面我给别人说了，很多人都不相信我，说我在胡说，编故事呢。你这么相信我！是我的朋友，我的大哥，不，我的恩人！玉要是运出来，我要狠狠地感谢你呢！”

“没事，拉出来再说吧。”馆长拍拍他的肩膀。

“玉拉出来以后，你要是要嘛，我最先卖给你！”吐达洪说。

吐达洪带着两位技术专家回到了和田，当天，就一同去了黑山。

从黑山回来后，两位技术专家赞叹了一路，因为这是一块谁也没见过的大玉。

他们回到和田的时候，博物馆已经得到了消息，一袋子的钱，给吐达洪送来了。

由此吐达洪开始了他长达3年的运玉之路。

在采玉的行规里，运玉是要签生死契约的，因为要签生死契约，所以雇人价格较高。

吐达洪有钱了，他用一人每天100元的价钱雇了20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都签下了生死契约，同时又以每天50元的价格租了8头牦牛，拉着80多袋馕，20袋子皮牙子（洋葱）、8捆钢丝绳和钢钎等工具。上山了。半个月后，他们到达了那块巨大的玉石旁。吐达洪在离玉石一公里的地方找了个山洞，把馕和食物存放起来，以防被雨雪淋着和被太阳晒干。

因为雇的都是和田人，对玉石也都很熟悉，当大家看到玉石时，无不发出一阵阵的惊叹。

惊叹之后，开始准备挪动它， 7个人下到坑里，把钢丝绳牢牢地捆在玉石上，把一端扔给上面的人，在下面把玉石托往，上面的人把连接钢丝绳的麻绳固定在8头牦牛身上，人抓住中间的钢丝绳也跟着往上拽，就这么一拖一拽，人和牦牛一起，慢慢地使玉石移动了，并渐渐地把玉石吊了起来。人的号子声、嘶喊声在山谷里回荡着，一直寂静的山谷里充满回声，牦牛也似乎被人热烈的回声所感染，奋力地拉动着钢丝绳，玉石终于从一米多深的坑里被移出。一群人都坐在地上喘着粗气，笑着，却累得说不出来一句话来。

那天下午，一群人啃着干馕喝着凉水,虽然冰凉的水从牙缝一直冰到了胃里，但他们心里似乎却是暖暖的。因为这块巨大的玉石就在他们身边立着，像他们中间的一员。他们或坐或躺地看着玉石，似乎也被玉石看着。好像他们把自己的一个朋友从坑里拽出来那样……

玉石虽然从坑里移出来了，可不知何时才能把它运下山去？长路漫漫，其实准确地说，根本就没有路，大大小小的石头，没有任何规律可言，人走起来都十分艰难，就更不要说一个5吨多的一个重物了。虽然有牦牛，但人和牦牛的力气也只能使这块玉一厘米一厘米地往前挪动。人在一点一点地清理前面的乱石，清理乱石的速度甚至比玉石移动的速度更慢。

有时候，走上整整一天，回头一看，也就几十米的距离……

就这样，蜗牛一样前行着，不知不觉地两个多月过去了，已是八月下旬。山里开始飘雪，寒冷的山风已经让人难以忍受，加上河水结了层薄冰，不实，无法承起一个人的重量，就更不要说玉石能在冰面上滑行。显然，已经无法继续下去，他们只好把玉拉到山脚的一个转弯处，挖了个浅坑，把玉拖到里面，上面堆上些碎石与野草，一行人就下山回家了。

12月，河里的冰应该已经冻硬了，玉石也许能在冰面上滑动。吐达洪又把上回雇佣的人招了回来，带上馕和工具，再次上山。看到4个多月没见的玉石，他们都有一种久别重逢的喜悦。

他们把玉拉到冰上，在冰上，玉虽然比上次好移一些，但人和牦牛都使不出力气，脚底打滑，不好走，加上前路依然需要清理，所以，一天下来也只能走150米左右。

冬天的昆仑山，空气稀薄，冷得让人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手脚被冻得麻木，没有任何感觉，很多人的手上、脚上都长着冻疮，冰冷的钢丝绳上常常被手上的道道血印染红。因为寒冷，裂开的伤口已不觉疼痛了，雇请的一个个小伙子们都已经受不了了，不干了，要走人。吐达洪一个一个地劝解，最后，总算答应留下来，只是工钱要涨，涨到每人每天150元，吐达洪答应了，因为每前进一米，就离吐达洪的希望近了一步。与希望比起来，吐达洪觉得这些钱不算什么。

次年的3月底，温度开始慢慢回升，又不能走了，只能下山，这么算下来，每年运玉的时间只有半年。其实从吐达洪见到玉石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运玉所要花费的时间，不是几个月，也不是一年，必须有一个长久的打算。

就这样，春去秋来，一年又一年，他们来来回回地奔波在黑山与和田的路上。

池宝嘉也一次次地把赞助费及时交到吐达洪手里，陆陆续续他已经投入了300万元。

两年后，他们历经种种艰辛与磨难，终于把这块玉石拉到了喀让古塔格村。

喀让古塔格村在山坡下面，一侧是喀让古塔格河，一侧背靠山崖。玉石刚被运到村里，便引来了村民们的围观，村民们看见这么多人为一块石头大呼小叫地过来，先是好奇，然后便是惊讶了。路过村子的采玉人不少，也有不少的玉石路过村子里，但都没有这么大的。村子像过节一样变得很热闹。

到了村子里，很多事情变得容易了，比如吃住等等的问题。而要把玉石运出去却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因为从黑山村到乡上，有50公里的山路，要翻四座达坂，达坂上所谓路，只是人和毛驴多年来踏出的深沟，这么大的玉石根本就没法上去，就更不要说运出去了。

他们还是只能在喀让古塔格河的河道上，向下游进发。这一走又是快一年的时间。因为要选择季节。

玉石终于被运到了喀什塔什乡。这里到和田至少有路，虽然路很破。

吐达洪从和田雇了一辆吊车和一辆卡车到乡里，把玉石装上了车，在蜿蜒的高低不平的山路上慢慢移动。因为路面坑坑洼洼，布满砾石，轮胎不停地被扎破破，到转弯处，司机只能慢慢地往前挪，比人步行的速度还要慢。

从喀什塔什乡到和田县146公里的路又走了近两个多月。

和田到了，这时间的吐达洪反而有些平静了。同伴们在远远地看见和田城的时候，就开始高兴地呼喊起来，而吐达洪一声不吭，静静地坐在车里，同伴们的声音也似乎很远很远。3年了，这些跟自己出来的曾经还是二十多岁的巴郎子们，山风把他们稚嫩的脸庞刻出一些沧桑的痕迹。吐达洪乌黑的头发也已变得花白。3年，1000多个日日夜夜啊！吐达洪的眼泪下来了，泪水里掺杂着高兴、酸楚的种种情感。

三、信＋义＝？

等号的那边是什么？似乎人人都有自己的答案。

那么信与义有没有一种物质的衡量呢？

有人说：有，金钱。在人的贪欲面前，金钱几乎已经成为衡量一切的标准了。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出售的，道义、爱情等等种种曾经洁净的东西，在今天，好象都有了一定的价码。

又有人说：那不是真正的“义”， 真正的“义”是不会被污染的，总有一些洁净的精神比金钱珍贵得多。

玉石拉回来了，像同时也拉回了一些喧嚣和诱惑。

有人把和田玉称为“真玉”，因为它比其他玉石更为稀有。而一块重5.7吨，高两米的巨型山玉，就立在吐达洪家的院子里。

这消息像被风吹出去那样，很快，和田很多角落里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吐达洪家小小的院子里每天都会聚集很多人，有商贩和旅游者，也有平头百姓和官员，形形色色的人都想看一看这块足可以称上“奇迹”的玉王。

有个商人开始向吐达洪出价，1000万喊到5000万，吐达洪沉默地摇着头，不说话，商人以为吐达洪心理价位还没到，又加了一千万。

“不要往上加了，没有用，这个玉不卖。给再多的钱都不卖！你看一看就走吧。”吐达洪说。

家人和朋友不知道吐达洪咋想的，这么高的价钱都不卖，想干啥呢？这个东西又不能当饭吃，再咋看也不能当馕吃。

一个朋友劝他：“这么多钱，你，你们家里所有的人，几辈子都花不完，你为啥不卖，是不是要给你那个博物馆？博物馆那个地方好办得很嘛。你6000千万有了，给他们1000千万，300万的利息没有这么多吧？你是不是把人情也还上了。”

“我没有钱时候，困难吧？别的人哪个地方去了？我找了那么多人，都不相信我，还说我讲笑话呢，我讲的是笑话吗？看！看这个玉就是他们说的‘笑话’。” 吐达洪激动地舌头又有些抖了：“那个时候，我幸亏认识了池老师，我一说，他就相信了。相信我的人嘛不是我的恩人是啥？要是没有他，就是‘胡大’给我了，我嘛还是拿不上。要不是他那三百万，我现在干啥着呢？肯定疯掉了，到处乱跑着呢！有这块玉吗？没有！我现在有玉了，就把人家忘掉了。这个事情，我干不来。”

几天后，当池宝嘉进到吐达洪家的院门时，吐达洪疯跑了出来，紧握着他的手，没说话，眼泪先下来了。

“池老师，我一直在等你呢！你咋才来。这个玉你搬走吧，给多少钱都行呢！打它主意的人太多了。我一点办法都没有。”吐达洪说。

这块跋山涉水3年多的玉石，润白细密，细腻光滑，且如此巨大，无疑是难得一遇的珍品。此玉被新疆历代和阗玉博物馆收藏，至于博物馆又给了吐达洪多少，已经超出了本文的范围，总之，吐达洪和他的家人都很满意，并相信这也是这块玉石的最好归宿。

玉是什么？古人说是“德”，所谓“君子比德于玉焉” 。玉是德的载体，也是君子的化身。

有人说在今天它就是一种商品，是的，它是一种商品，但其背后有一种商品之外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