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一口气,佛是一炉香。”人要是泄气了,也就没劲了;气息炎炎,朝不保夕,那就活不了了。而如果生气了,则“生气勃勃”,“气宇轩昂”,“气贯长虹”;或者“气势汹汹”,“气冲斗牛”,招架不住。孟子曰:“我善养吾浩然之气。……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
可见“有气”是活着的样式,有什么样的“气”,就以什么样的方式活着,有气就是有“活路”。
“韵”者,声“匀”形“音”。有“气”必发“声”,发“声”必成“韵”。“气韵”连用,是由线条疏密、走向、缓急、粗细及力度、空间布局、明暗色彩变化等营造成的心理场境。这种心理场境也可以表现为听觉上的感受,给人以音乐旋律般的享受。
归庄《玉山诗集序》云:余尝论诗,气、格、声、华,四者缺一不可。譬之于人,气犹人之气,人所以赖以生者也,一肢不贯,则成死肌,全体不贯,形神离矣;格如人五官四体,有定位,不可易,易位则非人矣;声如人之音吐及珩璜琚[王禹] 之节;华如人之威仪及衣裳冠履之饰。”
而石头肌理亦如人之七经八脉,不贯则气断声吞,形神离散;贯通则气韵生动,韵律流畅,是谓活气、灵气、正气、霸气、虎气、文气、雅气、清气、古气。气象万千之石浑身气足,多气,活力四溅,神采飞扬,令人产生万千遐想。
石肤完好则团团圆圆显和谐;破损则亏,历尽磨难是沧桑;鼓荡则盈,真体内充有神力;瘦削则虚,若柳扶风意飘逸;方直刚正,正气凛然;蜿蜒曲折,仪态万方;庄重则正,义薄云天;简要则大,大而无外;繁复则精,无微不至;光亮则明智通达,晦暗则隐幽神秘。造型得其大体,彰显骨力;线条展示纹理,出其神韵;色块决定调子,传达情绪。
石体肌理的呼应与转折、通达与圆融、笨拙与灵巧,纤细与粗犷等皆影响奇石气韵。
石气有赖人气。
奇石之气则存于人之外,相对与大自然,主客体也发生了变化。身处于大自然中,人为受体,赏石活动中,人是主体。奇石“奇韵”如何,有赖于人的特定场境,欣赏者艺术水准的高低和个性差异,决定着奇石艺术的价值表现。美是人的本质力量的对象化,奇石来自天然无声无臭,“气”在于人一在于人的观赏后的体验。观天地大景,人自我会产生恐惧、仰慕、赞心、贬斥等情感,源于大自然对人本身的威慑,所以人“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因人在情景中之故。“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自然而然。孟子曰:“其为气也,配义与道;无是,馁也。是集义所生者,非义袭而取之也。行有不慊于心,则馁矣。”石为道义本体,自然石以载道。武侯设石阵困东吴陆逊,当为石玩大家;文王以一石而定天下,当为玩石王者;宋徽宗因石而误苍生,石之能量,可知可叹!
奇石是天然的雕塑,立体的画,凝固的历史,无言的诗,已是石界共识,其艺术及其文化的意味自然而然就可采用人文的方式来品评。
积毁可以销骨,绝处可以逢生。智仁愚蠢善之间,奇石欣赏瞬息万变。痴者爱屋及乌,智者点石成金,高者得其大才,谦者拾级而登,识“石”务者为俊杰,通达者必与“石”俱进。
奇是天人合一的艺术,赏石是人与自然的对接,美石是大自然无上的恩赐,赋予石头生命,让石头活在我们心中是玩石者应尽的责任。
奇石本无气,奈何与人生。
无声却留韵,天簌有佳音。
风尘强作茧,须使坠红尘。
心去石自来,返朴才归真。
篇末,作《无心歌》以咏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