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前的1990年3月3日，一支由6名不同国籍的人士组成的科考探险队的壮举令世人沸腾——他们经过220天的艰苦跋涉，徒步行进了5986公里，完成了人类历史上首次不借助机械手段横穿南极大陆的壮举。

六人之一，那个站立在南极冰层之上，身着探险服，手举五星红旗，脸庞瘦削黑红，眉骨与两颊冻伤的中年人，也让国人至今难忘。他就是我国徒步穿越南极大陆第一人——秦大河。

时至今日，那段无人超越的历史——自这六人徒步横穿南极大陆之后，《南极条约》就禁止了此类活动——以及醉心于冰川学和气候学研究，为极地气象考察与研究事业做出贡献，并具有浓浓人格魅力的中国科学院院士秦大河，依然闪烁着耀人的光彩。

秦大河（穿白衣者）在南极内陆（南纬86度）2米雪坑内采样。卞林根供图

“雪样如同生命一般重要”

1990年的南极穿越，可谓是秦大河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次科考和探险经历。在那次南极之行中，秦大河经南极点到东南极和平站沿线进行地面气象观测、雪坑观测和采样、冰面地貌勘察和观测，沿途共采集了800多瓶雪样，搜集了大量有关南极冰川和气象的第一手资料，圆满完成了任务。

回来后，他对南极冰盖表层雪内的物理、化学过程与气候环境记录之间的关系进行了深入研究，有关降水中稳定同位素比率的分布规律与温度的关系、水汽和多种杂质来源与输送路径的研究结果，是迄今为止国际上对南极冰雪表层最广泛、最全面的研究成果，得到了国内外同行的认可，使中国南极冰川学研究跃居国际先进行列。

然而，在那次成功的南极之行背后，有着诸多的磨难和艰辛。当秦大河获准参加这支“国际徒步横穿南极科学考察探险队”时，妻子却因车祸住院。当妻子醒来得知这件事情后，她说：“这已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也不是我们一家子的事，而是中国的事情。要是你大河不去，联合考察队中就没有中国的国旗。”

带着家人的嘱托，1989年7月16日，秦大河和来自美国、前苏联、法国、日本、联邦德国的5名队员以及42条狗，登上了去往南极的飞机，而迎接他们的是一段最艰难的历程。

在徒步穿越南极大陆的最初一段时间里，还未学会滑雪的秦大河，不得不以跑步的方式跟随队伍前进，被同伴们戏称为“优美的舞蹈家”。

每天傍晚队伍驻扎下来，同伴们开始休息时，秦大河却要开始采集雪样：先挖一个宽约1.2米、长约2.5米的雪坑，然后用专门的仪器，每隔2厘米取一点雪装入容器中。到后来，他带去的3把铁锹全都裂了缝。

在跨过南极点之后，科考探险队开始精简装备。为了能多带一些冰样，秦大河丢掉了很多的衣物，因为在他心里，“雪样如同生命一般重要。”同伴们在吃惊的同时，也不由得心生敬佩，法国队友甚至说他“真是个疯狂的科学家”。

在那些最困难的日子里，“祖国”这个词成了秦大河最先想到的概念，也成为其徒步穿越的勇气和力量源泉。“我有时简直把自己变成了中国的一条小河流，有谁能把我与祖国分开！”当考察队胜利到达终点时，他在心里默默呼唤：秦大河，为了祖国，你成功了！

当秦大河完成徒步横穿南极大陆之旅、荣誉加身的时候，他却很冷静，一再强调自己是一个很普通的人，“过去我是秦大河，将来，我还是秦大河——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国人。”

1990年元月12日为和平而走到一起的六国队员在南极点合影。卞林根供图

“和冰川结下了不解之缘”

秦大河与冰川的结缘并非偶然。朋友笑称他的名字起得有趣，好像命中注定要和冰川打一辈子交道。“我的名字叫秦大河，考大学被录取在地理系。后来，又和冰川结下了不解之缘，而‘川’这个字，本意是‘河’……”秦大河在其自传中这样写道。

至今秦大河仍记得，小学时他在一篇题为《长大要做探险家》的作文里，这样写道：“我要让我的脚印，踏遍地球上的任何角落！”

后来，孩提时代梦想的种子终于开花结果。大学毕业后，秦大河就与地质和气候研究打上了交道。他先后参加了川西和滇北现代冰川、乔戈里峰冰川、珠穆朗玛绒布冰川、南极洲等一系列重大科学项目的考察，成为中国极地冰川与环境科学研究的先驱者之一。

据中国气象科学研究院研究员、秦大河的博士生效存德介绍，秦大河科研视野开阔，研究范围广，早期进行冰川学研究，后来从事气候学研究，现在其主要精力放在了全球气候变化研究上，“他完全称得上是一位地理学家”。在效存德眼中，秦大河是一位具有敏锐科学思想、做事孜孜以求、具有山东人的豪爽同时又很严厉的恩师，“他对学生要求非常严格，做研究容不得一点马虎”。

在秦大河看来，坚强的体魄、毅力和对科考事业的热爱是科考工作不可或缺的。上大学时，他每天都练长跑；在“十年动乱”期间，学生没人管了，他却仍然照跑不误。“当时我锻炼身体是目的之一，锻炼意志和毅力是另一目的。”秦大河说，年轻时练就的长跑功夫和锻炼的坚强意志，在其徒步穿越南极大陆、克服恶劣生活环境的过程中起到了重要作用。

秦大河超乎寻常地热爱着他的野外科研工作。在别人看来艰辛、寂寞、危险的野外科考，在他却用两个字足以概括——热爱。“热爱就不怕辛苦，热爱就是崇高的精神”，“所以当别人问我什么时候不去野外，我都会说只要还走得动，只要不给别人造成负担，我就一直走下去”。

秦大河从世界气象组织主席别德里茨基手中接过世界气象组织奖证书。来源：新华社

荣获“气象诺贝尔奖”

2008年10月28日，在人民大会堂，秦大河从世界气象组织主席别德里茨基手里接过了沉甸甸的国际气象组织奖（IMO奖）。

国际气象组织奖是世界气象组织最具声望、最有影响的奖项，享有“气象诺贝尔奖”之称，每年只颁发给一位在全球气象、水文和地球物理科学领域作出过杰出贡献的人士。继我国气象界宗师叶笃正之后，秦大河是第二个获此殊荣的中国科学家。

对于“气象诺贝尔奖”这项殊荣，秦大河受之无愧。他曾担任中国气象局局长、世界气象组织中国常任代表、国际南极科学委员会（SCAR）冰川工作组主席等，现担任中国科学院院士、第三世界科学院院士、IPCC第五次评估报告第一工作组联合主席……一项项职务，不仅代表了头衔，更折射了秦大河对气象事业所做出的贡献。

在过去几十年里，秦大河在冰冻圈和全球变化研究方面成绩卓越并取得了大量创新性成果；作为IPCC第四次评估报告第一工作组联合主席，他参与组织IPCC科学评估，推动了中国和国际气候变化研究，并大力推荐青年科学家尤其是来自发展中国家的科学家参加到IPCC评估报告的编写中；作为世界气象组织的常任代表，他高度重视气象和水文之间的国际合作，有力推动了气象事业在世界范围内的进步。

打开网页，《秦大河院士阐述全球气候变暖的影响》《气象专家秦大河呼吁市民节能减排“绿色消费”》等一篇篇文章映入眼帘。于是，一个全心关注全球变暖问题，并不遗余力地对其进行研究和宣传的秦大河形象跃然于眼前。

耳边仿佛又响起秦大河那铿锵的声音：“关注极地气象、研究全球变化、保护全球气候，是包括中国在内的全世界科学家义不容辞的重大责任。”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这或许是对仍醉心于气象事业的秦大河最形象的写照。(记者许永丽)

周乃辰  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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