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看是葱绿的小山包,又像一把撑开的绿绒大伞,枝繁叶茂,苍翠挺拔,高大伟岸。这是老家游古洞那棵五、六个大人手拉手才能合抱的大樟树。“只要记住家乡的大樟树,无论远在天涯海角,都会懂得脚下的路怎么走,都会找到回家的路”,长辈们对远离家乡的子孙这样叮咛,变成了代代相传的祖训。 家乡的大樟树,在村子老祠堂前面池塘的东南边。听说,祖宗几百年前从远方迁移到这里定居时,发现有老虎出没,就把这里叫“游虎堂”。看到这棵樟树挺拔茂盛,祖辈们认为这是家族时时代代兴旺的预兆和标志,就将这棵大樟树拜为“树王”。老家的居民是清一色的张氏族人,因为“樟”与“张”同音,就把大樟树当作神圣不可侵犯的“姓树”。开居以来,祖祖辈辈加以保护,并在族谱中记载下来,作为分支散居到各地的族人“寻根”和“归根”的路标。无论远离家乡千山万水,只要想到家乡的大樟树,都会牵动离乡游子的思乡情愫,激起“寻根”和“归根”的热情。
老家的大樟树“资格”最老,她见证了村子里的酸甜苦辣,见证了村子由贫穷到富有,见证了这里的兴旺过程。长辈告诉我们,早年外面闹胡子,有许多人到这里避风;日寇侵略华时,广东战乱,有不少同胞来这里躲难……这里成了乱世时期,人们安全的港湾。后来,吃大食堂、割资本主义尾巴、分田包干到户、建设新农村……这里成了老家落实重大变革的集散地。无论风怎么吹,老家的人们都照样把大樟树视为珍宝。
家乡的大樟树下是孩子们的乐园。小的时候,常和同龄伙伴到树下捉迷藏、打关子、玩游戏、听老辈讲故事,坐到社公石桌上面下六子棋、走“区”字棋……还捡来樟树籽作弹子“打仗”。口渴时,用竹钉在鼓凸于地面的樟树根上钻个拇指大小的窝,盖上鲜树叶,一会儿就渗出樟树汁来,拗来一根野草干,切去两头的节,吸进嘴里,那清香甘甜的滋味,沁人心脾,据说还可以防感冒。读小学时,到树下偷看《唐诗》,因不识白居易“鬓毛不觉白毵毵,一事无成百不堪”中的“毵”字去讨教,结果涉“黄”挨过老师骂。当年高考落榜,暑假回到家乡,来到大樟树下,我在树下度过了反思、复习过程的一个个早晨。家乡的大樟树下又是农民们休息的场所,劳作了一天的人们喜欢到这里放松身心。
我对家乡的大樟树是熟悉的。无论春秋冬夏,大樟树一直是那么葱郁,它经历了无数的风吹雨打,还是坚强地矗立在老家。她昂然屹立在暴风骤雨中,以独特的风格,宣示自己的庄严和神圣;她经受住烈日暴晒的折磨,以自己的自信,在坚硬的地层下不屈不挠的根,展现了一种精神;她那紧紧抱住家乡泥土的根,描绘了一幅天然优美的风景画,也深刻阐述了它们对生活、对美坚韧不拔的追求……家乡的大樟树给了我年少时的快乐,启迪我用坚实的根基,使自己人生的价值在奔腾的激流中繁衍。遗憾的是,我对家乡那棵作为“寻根”和“归根”路标的大樟树根深基牢的品格认识太肤浅了。